第8章

守夜的自然是周大丰的媳妇儿,其余人只得散了,人多也只是干看着,并帮不到什么忙。

第二日农活还得人去干。

回到自家房间,林锦回想四弟的描述还在后怕,还好拦住了你,四弟说,大哥跑得慢才被赶上了,那三只野猪逮着大哥就撞,一直撞掉进那沟里才罢休。若是你去了,你拖着腿,哪里能跑的赢他们?

周三丰这时候还没感觉到后果的严重性,毕竟下地务农,上山捉虫,磕磕碰碰在所难免。

往后大哥再叫你去逮野猪,你敢去我就打你。林锦还提着心口,见周三丰不甚在意,威胁道。

不去不去,大不了咱家少吃顿肉,我不去了。周三丰随时应付的口吻,但是林锦了解他,只要他开口承诺了,那必是不会再去掺和了。

周三丰熄灯躺下,想了想又道:真是赶巧了,正准备出门,叫儿夫郎扯住了,二出门,又叫你拦住了,这叫什么?

宁郎?林锦要躺下的动作顿住。

啊。周三丰应声,摸黑探手去拽夫郎躺下,粮房野猫产崽,他听见以为是老鼠,找我去捉鼠。

林锦顺势挨着夫君躺下,那倒真是巧了。

第二天,公鸡第一声打鸣,谢宁就醒了过来,周寂年还在睡。谢宁扒着桶沿打量着人,周寂年的睡姿和他这个人一样,正儿八经,规规矩矩,透着拒人千里外的威严。

谢宁抿了抿嘴,想到昨夜周寂年轻声细哄,抱着他背着他纵着他,睡前还让他握着手

越想心跳的越快,谢宁赶紧又整个人钻进水里,等心跳平缓下来,他才爬起来穿衣服。

谢宁是整个周家第一个起床的人,他有些为自己的勤劳早起开心,轻快着脚步去看小院子里晒的茄瓜。

捏了捏,已经晒的脱水发硬了,谢宁抱着两个簸箕去了灶房。

开始处理第二步,取了干辣椒用石臼捣的稀碎,再切了大蒜碎,从米面缸里舀了一小碗糯米粉,最后打了一碗农家都会酿的甜米酒。

烧火热锅,挖了一勺猪油块,化开后下蒜末、辣椒面,炒出香味后,再倒入甜米酒,撒上盐和酱调味,最后倒一碗糯米粉,快速搅拌均匀,糯米辣椒酱成团状就可以熄火了。

林锦一进灶房被呛的咳了一声,宁郎起这么早?这是做啥呢?

爹爹。谢宁将锅里粘成一团的辣椒酱盛起来,做蒸茄干

林锦去取了刷子,做好了?你去忙,爹来涮锅。

把它抹在茄干上,再晒个一上午,就可以蒸着吃了,吃不完可以继续晒干,当做零嘴吃,能储存很久。

谢宁用木勺舀糯米辣椒酱,均匀地铺在每一片茄干上。

你这做法,倒是稀奇。林锦涮完锅,熬上苞谷碜子粥后,也过去帮谢宁抹辣椒酱。

两人一起倒是很快就完成了,谢宁又抱着两簸箕的糯米辣椒茄干,回小院子晾晒。

弄完回房间看了眼,周寂年闭着眼睛还在睡,应是昨天去镇上走了一天累着了。

床上的人闭着眼睛,睫毛都显得安静,谢宁看着周寂年搭在床边的手,手指修长,骨节分明,依稀可见手背上的血管。

想到昨夜,他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头,在周寂年的手背上沿着血管纹路划拉了一下。

然后轻声轻气地出了房间,去灶房帮爹爹烧火。

早上煮的苞米糁子粥,水把苞米里的淀粉煮了出来,一大锅粘稠粥散发着香甜的气息。柴火烧的米饭和稠粥下面的锅巴,就是农家孩童们最喜欢的零嘴了。

谢宁端着早饭回小院子里,周寂年已经醒了,只见他扎着马步,手上还吊着一块巴掌大的石头。

吃早饭了。谢宁放下早饭在桌上,好奇地过去颠了颠石头。

周寂年直起身子,解下石头丢给宁郎把玩,活动了下手腕,吃完早饭就出发,晚上还是回来,你离不得水。

唔。确定是个普通石头,谢宁丢到一边去了,洗洗手去拿锅巴啃。

周寂年也净了手坐下,见谢宁手背上干裂的情况好了许多,忍不住捉来掀袖查看。

谢宁也跟着看自己的手腕,忍不住被周寂年的肤色吸引,不禁拿来和自己比较,被对方的肤色衬的自己更白了。

周寂年心有疑问,谢宁手腕已经不是细细密密的皮屑,而是一大块一大块脱皮的样子。

再端详谢宁的脸,脸上没有手上好得快。

热。谢宁把手缩回来,取了蒲扇给粥降温,另一只手继续朝嘴里喂冷掉的锅巴。

昨天我去镇上,你可有发热?像上山采药那般?周寂年觉得奇怪,那天谢宁闭眼寻水潭洞,冥冥之中像是上天指引一般,那个水潭对解谢宁的毒或许有用。

没有了,晌午饭前我回水里了,下午出门又带着水袋,一直有喝水。谢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触手依旧有粗糙的绒毛感。

周寂年点了点头,心里打算寻一日再带宁郎去水潭洞一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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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

一家四口在小院子里享受早饭,两个长辈针对回门一事,对周寂年多有嘱咐。

周三丰和林锦天生良善,交代的都有道理,只是长辈都爱抓着一个事情不停的唠叨,周寂年并不嫌啰嗦,一直认真听着。

还有啊,宁郎你要是有事要阿父,或者我帮忙,一定要提,别怕麻烦,指不定就又能挡一灾。

林锦边交代,见谢宁爱吃锅巴,把装锅巴的碗直接挪到谢宁面前去。

吃完饭你俩去看看大伯。昨儿你们赶野猫的时候,他被三头大野猪哄了,跌破了脑袋,你们做侄子的去关心关心,要是有能搭把手的,别喊累,听见没?

谢宁点头答应:嗯,不累。

周寂年未吱声,侧看了谢宁一眼,若有所思。

饭后去看了周大丰,被大伯母拒之门外了,怕扰了人养伤。

两新婚夫夫也并非一定要见人,都是为了表示尊长罢了,行了礼,客套了几句,便自行张罗回门了。

出门还是周寂年提篮,两条腊肉、一布袋苞谷碜并一些糕点,谢宁还给谢小玉装了些蒸茄干。

早上出门,难免遇上一些扛着锄头准备下田地的村民。大庆读书人受人尊敬,有不少友善的人和两夫夫打招呼,当然也有那么几个借着打招呼,实则想看看周寂年的丑八怪夫郎。

周寂年大大方方地去牵谢宁的手,帮谢宁摆正头上的竹帽,走吧,日晒,别伤着。

谢宁的手冰冰凉凉的,周寂年捏了捏很是舒服。谢宁倒是嫌热,但是他心里喜滋滋,也就任人牵着,在村民眼里恩恩爱爱地回了谢家。

谢家两个大男人早就在院子里候着了,所以第一时间听到了回邻居招呼话的新婚夫夫。

谢尧先去开了院门,站出门外,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高高大大,着墨色长衫的周寂年,随后被他牵着的白衣谢宁也印入眼底。

哥!谢宁撒开手往家门口跑。

周寂年长腿优势,轻松跟上,大哥。

谢尧被两人牵手的一幕畅了心,脸色友好,快进来,吃了吗?

阿父,小玉呢?谢宁先一步进了院子,跑到谢大树面前坐下说:小玉说想吃蒸茄干,我给她带了。

周寂年回答了谢尧,随人一同去了院子里坐下。

谢大树对周寂年眼里都是满意,宁哥儿不仅皮肤看起来好多了,精神气十足,有了出事前的那份朝气。

周寂年给跑出来的双胞胎分了糕点,谢孙氏见儿子吃的满嘴渣,一脸笑,倒是露了好脸色。

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,谢孙氏领着谢小玉去灶房烧晌午饭,周寂年和谢尧都是童生,明天都要参加院试,一起去书房了,留了谢宁和父亲谢大树独处。

院里无人,谢大树掏了个荷包,递给谢宁,瞧着你病好了不少,周家花了不少银子吧?拿去花,有个急事也好垫吧垫吧。

谢宁接过来打开一看,不少碎银子,伸手去拿了一个,剩下地走过去塞回父亲怀里,没花银子,寂年给我打了个浴桶,夜夜泡水里,它自己就消了不少。

见儿子捏着一个小碎银,不以为意的样子,谢大树瞪眼着急,夜夜泡水里?周寂年没抱你?

谢宁抬着眉头,抱啊,昨天晚上抱到我下水

哎呀呀停!这事你这孩子不害臊呢怎么?谢大树粗着嗓子喊停,一张老脸皱皱巴巴,替二儿子难为情的样子。

啊?谢宁皱皱眉,周寂年不仅抱他了,还背他村里走来走去呢,没见有人害臊啊。

周寂年和谢尧讨论了下即将应对的院试,分享了下彼此做的准备。一番谈话,周寂年以一个活过一辈子的长者的角度,非常的欣赏谢尧。

谢尧思想行事大局观非常强,而且见解独到,若上一世,周寂年定会将谢尧收入门下。只可惜,他对于上一世的谢尧毫无印象,很大概率谢尧上一世怀才不遇,落了个籍籍无名的后半生。

周寂年有意提点,故意自谦道:大哥对文章的见解实属上乘,定能高中。我最近每日都要背上一遍《四书》《五经》,希望我的文章之工,合于逻辑。

《四书》《五经》完全背下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,谢尧不解就问:夫子言熟读即可,为何要背?

我朝科举之格,命题必主《四书》《五经》,而命题题目往往不给出处,若非《四书》《五经》孰复于胸,恐无以言也。周寂年小作提示。

先被夸了一番,谢尧心里舒畅,所以也很听得进去周寂年所言,是以认真思索起来。

我朝文人,如你之同姓,谢之茂谢大人、翰林学士林大人,皆是浸淫于古,在古文基础上,以古养吾气,后达吾才。

谢尧茅塞顿开,言之有理。谢尧直呼高见。

周寂年自斟茶,见谢尧有话要说的样子,问:怎么?

夫子曾说过我的文章结构严谨,起讲、入手、束股都是上乘,只是通阅下来,承题略牵强,文章虽妙,总有瑕疵,只是夫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我自己也是入了那棋盘,不知何处落子。

谢尧端起茶杯,大哥心中已有方向,寂年,我以茶代酒,多谢了。

大哥客气了。周寂年端起茶杯示礼,也一饮而尽。

院子里的谢宁很快就无聊了,溜溜达达跑进大哥书房,见里面两人以茶代酒,吟诗作对。他和谢尧两兄弟素来亲近,于是光明正大的跑进去加入读书人的快乐中。

谢宁支着下巴,第一次见周寂年这么多话,想到自己要和周寂年生活一辈子呢,他大字不识一个可怎么好?他突然开口道:寂年,你教我识字嘛。

他这一开口,就连疼爱弟弟如谢尧般,也轻斥道:胡闹,你学来有什么用?

好,我教你写谢宁二字。周寂年答应着,一边站了起来。

读书人家里都有一个沙盘,启蒙时练字所用的,周寂年让谢宁坐在沙盘前,自己站在他身后,在沙盘上方,一笔一划清晰地写了谢宁两个字。

这就是你的名字,你仿一下。

谢宁举着一根细白的指头,不知道是先从左边写言字旁的点?还是上往下,先写身字上的点?

谢尧好奇地看去,捕捉到周寂年一向严肃抿紧的唇角,居然有了一点笑容的弧度

周寂年俯身宽阔的胸怀把谢宁罩在怀里,握着谢宁的右手,手把手地教谢宁写字。

谢字从左写到右,宁字从上写到下。周寂年边说边写,写完后松手道:这回你自己写。

谢宁紧张地搓了搓手手,屁股也挪了挪,摆正姿势,认认真真地去描字。

嗯。写的不错,中间这个部首再写小一些。周寂年不吝啬言语鼓励。

谢尧无声笑了笑,低头看起书来。

直到饭点,谢小玉来喊,三人才从书香气里出来,一同去用饭。

一直到下午回到周家小院子,谢宁急吼吼地让周寂年找出他启蒙时用的沙盘,骄傲地写下谢宁两个字给周寂年看。

嗯,聪明。周寂年又过去写了一遍工整的谢宁,然后就借着日光开始抄书。

谢宁捧着沙盘一遍一遍地模仿周寂年的字,倒也能把自己的名字写的有模有样,起码部首不分家了。

夏日炎炎,周大丰在白天还是发起高热,胡郎中又来瞧了,伤势严重棘手,郎中让周家速速把人送去镇上找大夫。

于是周奶奶拿了银子给大媳妇,大媳妇带上儿子周温书,由周四丰护送,租了牛车赶去镇上治伤。

周三丰因为腿疾,虽然不用奔波,可是周大丰、周四丰一去镇上,田地里的活等于全落在他身上了,家里还余一个汉子周六丰,从不问农事。

好在正值农田夏闲,周奶奶只分了林锦下地,家里事务又全落在林桂花头上,六媳妇一贯的嘴把式,讨了最轻松的织布活计,只消坐在一旁指挥小辈。

家里家外忙忙碌碌,谢宁就成了周奶奶的眼中钉,一是他不能出去,又犯病又辱他周家形象;二是不敢吃他烧的饭,怕病过给周家人。

可是又拿谢宁没办法,于是只好苛刻谢宁饮食,饭不许多打,菜不许多吃。

周奶奶端着碗看林锦打饭,三角眼透着精明,毫不掩饰地说:少盛些,桌上的都不够吃,都叫你家盛去了。孙夫郎天天不做活,又不饿。

六媳妇是个精明的,眼珠子一转,一脸堆笑过来夺过饭勺,娘说的是,我来给盛,保准不能撑了三哥,更不会饿了寂年侄儿。

打完还递去给周奶奶看,娘,你看看,可要再给添些?

够了。周奶奶跺了下筷子尾,吃饭。

林锦不忿地道:宁郎好歹也那般大了,这哪够他饱肚?

小夫郎他天生好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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