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

大些的八十五文,小些的六十文朝上。

谢宁瞪大眼睛扭头看夫君,八十都没人要,怎的还涨价了?

挺贵啊。那人撇了撇嘴。

亚圣孟柯先生曾曰,鱼与熊掌不可兼得,拿鱼同熊掌作比较,可这鱼比熊掌不贵。周寂年依旧放松,不紧不慢。

那人这才把视线从鱼身上移到周寂年脸上,点点头问:自家养的?

周寂年如实回答:深山水潭捉的。

那人又点了点头,确实看鱼的个头,不像是清水镇附近小河流能有的。这时候粮食产量低,人都不够吃,更别说这鱼了,大多数长到两斤就被人捞起吃了。

何时捉的?那人问个不停。

昨日傍晚。周寂年没扯谎,傍晚前可一直都养在水潭里。

这条翻了肚白,八十文可卖?我给你拿钱。那人终于不问了,他今日亲自出来买肉,请了官爷上家吃晌午饭,这鱼正好拿去招待,既是昨夜才捕的,这条大鱼翻了肚白也还新鲜,省下几个铜钱他打酒吃。

周寂年头一点,可。

动作麻利地取了细麻绳穿过鱼嘴,递给贵人,借过钱,目送客人提着鱼晃晃悠悠去了下一个铺子。

谢宁微张着嘴以示惊讶,寂年,你真厉害!

周寂年抛了抛这串铜钱,投给谢宁,收好。

谢宁捧着钱数个不停。

那贵人拎着鱼,无形的给他们做了活招牌,有人问那贵人,贵人这鱼在哪出买的?

顺着那人指的方向,看到一个气宇轩昂的高大汉子,那蓝布衫,长的最一表人才就是了。

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,顶着烈日,周寂年关心地问:宁郎,身子受得住吗?有无不适?

没呐。谢宁站起身来跺跺脚,感觉了下身体的情况,又补充道:好得很。

周寂年去拿了水袋,拔了塞子递到人嘴旁,喝口水。

谢宁乖乖地喝了一大口,又举着朝周寂年面前递,你喝一口。

旁边买肉的屠户这才瞧明白,原是两口子,他靠近些笑着打商量,小兄弟,我用这三斤猪肉换条你这鱼,你看可行?我瞧你也挺疼你这夫郎,早些卖完,也好去躲凉,你给条小些的就行。

周寂年也痛快,选了条大鱼去换了那三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,也开口打个商量,大哥,我这鱼卖完后,可否将桶放你这看会儿,我带夫郎去买些东西就回来取。

屠户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,这汉子真实在,他倒是占了个便宜,点头答应:可以可以,你们自去就是,鸡鸭归巢时分我就收摊,你们赶在这之前来取桶就行。

两夫夫赶忙道谢,待午后未时,终卖完。

周寂年将空桶寄放在屠户的摊子后面,牵着谢宁去找吃食。

周寂年问:想吃什么?

唔。谢宁四处看,有卖油条包子的,也有小面摊子,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。

前面有家饭馆,路过时常飘香。周寂年想带人去吃点好的。

想吃摊子。谢宁提意见:看看价钱,我也来支摊卖个蒸茄干,煮个面糊糊,如何?

可以,你选。周寂年同意,只要宁郎不是为了省钱即可。

最后谢宁选了一处面摊,两人点了碗肉丝面,在摊子后面的桌上坐下来。

附近都是些卖吃食的小摊,这面摊恰巧在中间,谢宁可以支起耳朵,探听周围饼子煎果的价格。

十文钱一碗的肉丝面,碗大分量足,是这摊子最贵的面,另一种就是素面了,七文钱一碗。

周边的菜包子五文钱两个,肉包子四文钱一个,谢宁慢慢吃着面,细细听着价。

了解的差不多了,这才抱起碗,一口干了汤,吃的肚饱溜圆,两人再携手朝清水镇的东边,书铺所在地赶去。

谢宁揣着鼓鼓囊囊的钱袋,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,第一次赚银子,且是无本金的买卖,全仗他会水,能赤手捞鱼的本事。

到了书铺,章掌柜仔细的检查了每一页,最后点头赞好,迅速给结了钱。

再出了书铺,两人囊中富裕,解决了首要的事物,再去找牙郎的路上,就放松了不少。

谢宁被牵着手,好奇地逛镇子,过了一天最热的时候,下午开始有街头人卖艺。

围观的人群爆发喝彩声,好!

谢宁驻足,他被勾起了好奇心,扯扯手,软软地请求道:寂年,那边在做什么?好热闹。

小笨蛋明知故问,周寂年牵着人朝人群走去,顺他心意。

谢宁拽着他的手臂垫脚,周寂年索性仗着人高马大,带他挤进前排。视野豁然开朗,谢宁瞪大眼睛,微抬着头,手按着帽子看热闹。

街头艺人举着一个水缸,手臂上的肌肉鼓起老鼠般大小,人群都在叫好,为他这份力大无穷鼓掌。

谢宁看的专注,忍不住学着艺人脸上用力,人家是咬牙努嘴,他是嘟嘴鼓脸,手还握着拳头,仿佛自己头上顶的不是轻飘飘的竹帽,而是泰山压顶的巨石。

周寂年一直注意着身旁的人,看宁郎用力的样子不免好笑,真是傻憨憨的小孩子。

街头艺人已经举着水缸顶在了头上,人群又是一声好!趁着众人钦佩夸赞的时候,艺人的同伴,端着一个碗开始绕着人群讨赏钱。

快要走至谢宁面前时,谢宁扯着周寂年退出了热闹的人群。

周寂年捏了捏他的手掌道:小气鬼。

谢宁捂着胸口的钱袋子,也不反驳,就小气,攒着给你买书看多好?

周寂年弯了嘴角,牵着小夫郎去买龙须糖。

香酥斋里,一屉一屉精美的糕点整齐的码放在一起,有茶食切、佛手酥、龙须糖、杏仁酥,以及最便宜,却也最好卖的桂花糕。

谢宁龙须糖常吃,但还是第一次见人现场做,和另三五个客人围着斋铺门口,看人扯着一团糖,渐渐地就变成了条,又渐渐地变成了丝。

谢宁张着嘴巴大惊小怪,他和妹妹从不许出村,这回跟着寂年上镇,可把他好奇坏了。

小二给他包好了龙须糖和桂花糕,又介绍道:清秋十五就是中秋佳节,客人可要订些我们香酥斋的招牌酥皮月饼?

您现在订,十二号就给您做好,佳节送礼赶吉时。小二又补充。

谢宁抿了抿唇,咽了咽口水,他才十六,还是贪嘴的年纪。

那就订三份,结账吧。周寂年提着糕点,跟小二去领了一个香酥斋的小木牌,约好十二号来取酥皮月饼。

出了热闹的糕点铺子,谢宁才问:寂年怎么买那么多月饼?

八月十五谓之中秋,取团圆之意,戚属们多馈相报。三份不多,我们自家一份应节气,夫子一份谢师恩,岳丈一份尽孝心。周寂年牵着人去清水镇店宅务。

谢宁咬了咬下唇肉,举着糕点包转着打量。

周寂年也停下脚步问:怎么?

唔,送礼?谢宁看够了油纸包,这才继续走路。

嗯?

谢宁却没再说什么了,揪着周寂年的袖子跟人去店宅务。

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,店宅务就是解决老百姓们的心头事,是官府在各地管辖百姓住房的机构。

店宅务租赁房屋的获益是巨大的,所以有限制。当然也就有保障。只要签了契约,出租人不得擅自多赁或加租金,也不能借翻修屋舍为名,随意加房钱。

牙郎很是友善,仔细听完周寂年的要求,开始细细地给介绍道:东街靠书铺街,虽贵些,但大都是读书人租住,只年租,六两四。

民间有一个说法,一百万买宅,千万买邻,所以读书人都喜欢靠着书香气浓的地方租住,邻居都是读书人。再就是书籍昂贵,方便借书和读书。

还有吗?周寂年没有这方面的需求。

上北胡同,出了巷子就是集市,半年租子是二两六。

后面又问了几处,比较来比较去,还是上北胡同的合适一些,镇上出租的房屋格局大多相似,前是院子,后是宅子。

但凡建的花费了心思的,要么是自己住,要么只卖不租,防止租户出什么意外坏了宅子风水,怕卖不出去,或者低了价亏钱。

总的来说,一年的房租都得个五两银子。

出了店宅务,周寂年去买了粗海盐,置办齐全后,赶着去取桶牵牛。两人在镇上走了一天,回村的路上,谢宁坐在周寂年身侧,歪着头把人靠着,有些困乏。

周寂年以手背试了试人的额头温度,可有发热?

没有谢宁懒洋洋地开口,打了个哈欠说:再卖十次鱼,咱们就够租子了。

你那虽是无本的买卖,但不长久,水潭洞的鱼是有数的。周寂年放下心赶路。

哦。谢宁点了下头,脑子有些迷糊了。

见宁郎昏昏欲睡,周寂年也没再开口,搂紧了人赶牛车。

夕阳西下,道路被太阳光照射,像撒了一地的金子一般,阳光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。

一路睡到进村,直到把牛车还去给阿爷,谢宁才醒过来,拖着软绵绵地步伐,拽着人衣袖,被牵回了周家院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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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

周温书在书房端坐,手捧一卷话本看的津津有味,一手去端茶杯,没了茶水,他眼珠子一动不动看着书,张嘴就喊:娘,添些茶水来。

他娘坐在门槛上,剥花生米,一听叫喊,忙不迭迭地去提着茶壶,不知道的以为伺候皇帝老爷呢。

周大媳亲自给倒了一杯茶,又将茶壶放在儿子书桌,说:茶壶搁你屋头,没几天就中秋了,娘剥些花生米做酥,拿去祈恩寺换银钱。

周温书一听中秋节和祈恩寺,马上想起来,他和镇上学府的书生们有约,中秋宴,吟诗作对,把酒言欢。

娘,把奶奶叫来,儿子有事相商。周温书虽语气温和,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大逆不道。

和长辈议事,不亲自去请安,反倒吩咐亲娘把人唤来?更加惊奇的是,他娘习以为常,应了一声就急匆匆去找周奶奶了。

周奶奶来了一听是要银子,心疼的眉头紧皱,上月末才给了大媳妇五两银钱给大儿子治病,一个字儿都没回来,又要一两银子参加什么文人宴。

唉,到底是大孙子,忍一忍,明年高中就熬出头了。

周奶奶:可省着些花,过了中秋,又要交束脩了,家里近日事多,田里也没收成

哎哟,娘,儿媳这不是做着呢么?再说了,过了中秋,就是秋收了,粮食一卖,束脩不就出来了吗?温书是去增进学识的,明年就靠秀才了,娘怎好在这节骨眼儿上节省?

周奶奶嗫嚅不敢再吱声,心里却有气,但是不敢发出来,得罪了未来的秀才孙子就坏了。

奶奶放心,孙儿省的。这次中秋宴,是镇上许秀才发起的,孙儿并非去玩耍,只为借些前辈的经验。周温书一贯的温声细语,他这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最是讨周奶奶欢心的。

孙儿明年中了秀才,家里田地就不用交税了,孙儿也好孝敬奶奶。

周奶奶这才应声了,诶,奶奶的好孙子,奶给你取银子去。

等周奶奶走了,周大媳和儿子抱怨,人啊,老了脑子都不灵光了,拎不清的

娘不是要剥花生吗?快去吧,莫要吵儿子了。周温书打断母亲,拿起书继续看故事,这书生昨夜和狐女一夜风流,他着急看看今夜这狐女还会不会出现?那书生还能不能和她再续情缘?

周大媳住了嘴,自从她汉子卧病,她在这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,她也不识字,只知道儿子用功的很,天天捧着书看,她可不敢扰了儿子。

谢宁从爹爹房间出来,跑去水盆照脸。

刚刚他炒了粗海盐去给爹爹烫腰,爹爹说他脸上白净了不少,他自己天天摸,所以摸不出来,家里都是男人,又没有铜镜。

周寂年挺直腰身,对窗抄书,只抬了眼眸看了小院子里捧着木盆臭美的小夫郎,又看回诗书,问:怎么?

爹爹说我脸上干净了。谢宁嘟嘟囔囔,左看看右看看,摇头晃脑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
过来。周寂年放下毛笔,朝院中之人招手。

谢宁吧嗒吧嗒跑到窗前,扶着窗沿踮起脚昂着头往人脸上凑。

周寂年眼角柔和,捧了宁郎的脸自己观察,确实干净了,仔细看有些小纹路,但是已然没有了刚成亲那时,如薄羽的皮屑。

如何?谢宁急问。

周寂年没回答,又握人的手腕,掀开衣袖看手臂,细嫩白皙的手臂上,还是交错的红色小血线埋在皮肤下面。

周寂年怀疑,宁郎愈合不似上一世鱼鳞血纹,很有可能和那水潭洞有关,也很有可能和那潭中鱼虾有关。

是与不是,用时间即可验证,周寂年松开手,抚了抚宁郎鬓角的碎发,道:确实干净了,明日再上山,我们去水潭洞。

谢宁瞬间忘掉脸上的情况,撑着窗沿,双脚离地凑上去小小声地说:捉鱼卖钱。

不卖。周寂年收了笑,无奈弹了小财迷一个脑蹦子,我抄书了。

谢宁站回地面上,右手捂脑门嘟着嘴瞪人,见周寂年迎着光,五官被光线照的一面亮一面暗,抿紧的薄唇冒着之前吻他额头的热气儿。

谢宁捂着嘴偷笑,整个清水镇,他也没见到过能比他夫君俊朗的人。

溜溜达达又回了爹爹的房间,谢宁去摸了摸粗海盐,还烫手呢,虽然隔着被子给爹爹烫腰,他还是多问了一句,爹爹烫吗?

小夫郎他天生好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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